米兰具幽兰之香。
小学时老师教过一首歌,赞美老师的,歌名就叫《我爱米兰》。我们以童稚的声音,深情地跟着年轻的老师唱:我爱老师,就像爱米兰。情感是真挚具体的,因为老师就像歌里唱的一样可亲可敬,但也是抽象盲目的——在当时文化经济闭塞落后的小镇,谁也没有见过“小小的黄花藏在绿叶中”的米兰。我父亲爱花,也是学生眼里可亲可敬的老师,然而他的院里也不曾种过米兰。
后来,我上中学,读中专,参加工作……记忆里始终萦绕着米兰在歌声里的样子。但现实中,米兰于我,仍然是一个抽象的概念。或者,我们也曾对面相逢过,但米兰太朴素,太不起眼,我没有认出它来。
直到三年前开始迷上养花,我才认识了米兰。它的确是一种朴素的植物,灌木属,枝条松散,没有树型风格可言;叶子四季青翠,略似九里香;春末始花,夏秋盛花,一年里可开花数次。米是象形其花,其色其大小恰如北方所产黄米,细碎,朴实,不起眼;兰为描述其香,其味其韵极似空谷幽兰,正是“着意闻时不肯香,香在无心处”。
我爱它的幽香。从开始的一盆种起,逐年递增。如今,顶楼花园大大小小的米兰,已经有二十多盆。花开得盛时,踏进楼梯口就能闻到阵阵幽香。中午在顶楼书房小眠,米兰的香袅袅地、温润地,直似要追随渗透至梦里去。朋友来访,往往一进门就嚷“什么花,好香!”循香觅去,却往往找不到香源——米兰花长得实在太平常。爱花的朋友则往往以为这是兰花香——只有兰花才有这么清新怡人的香味嘛。
与米兰朝夕相见,慢慢熟悉了它的香味,才发现米兰其实是一种很普遍的植物,在我的身边,广泛为人们所种植。夏秋季节,穿越大街小巷、经过村舍院落,不经意间就能闻到米兰的幽香。你不一定能找到它的身影,它的香气也淡雅缥渺,却无处不在,穿越车流人海,穿越浮世喧嚣,直抵肺腑,沁人心脾。
闻到米兰香,很自然地就想起《我爱米兰》这首歌。《我爱米兰》创作于1984年,恰恰是1983年邓小平在北京景山学校题词“教育要三个面向”后的头一年。歌曲由著名歌唱家王洁实演唱,一时间人人争相传唱,风靡大小校园。1985年9月10日,新中国第一个教师节正式确立,与当时已经广泛传唱的《我爱米兰》一起,把“尊师重教”的种子播撒至每一个人的心中。
记得第一个教师节到来的时候,我正上小学四年级。我对它的印象,是《我爱米兰》、《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》这两首赞美老师的歌曲,在黄昏的校园里悠扬荡漾的感觉;是父亲与他的同事在课余时间面带喜色的闲谈,有一种腰杆挺直、扬眉吐气、摩拳擦掌要干一番事业的劲头;是小学校宽阔的办公室墙壁上,书写着的粗大美术体黑字——正是邓小平关于“教育要面向现代化、面向世界、面向未来”的题词。
在《我爱米兰》、《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》歌声荡漾着的校园里,任教的父亲与他的同事们,也的确像歌曲里唱的那样,在三尺讲台上奉献了自己的青春。那时候的父亲,我记得常年穿一件土布织就的灰黑色上衣,脚踏一双阿婆缝制的黑布鞋,最好的一套衣服是当时时兴的中山装,平时轻易不穿,只在参加重要活动时穿上。我保存有一张父亲与同事合影的工作照片。父亲身着中山装,面容清瘦,正在一丝不苟地书写教案;一侧是一名年轻的女老师,梳着那时常见的发辫,衣着朴素,低着头在认真地批改作业。
女老师曾与我们是邻居,三十多年过去了,她还在小镇的小学校园里任教。有一年,我回老家见到她,说起那张备课的黑白照片,她带着敬意慨叹着说:那时我们这帮年轻老师都以你父亲为学习的榜样,他可真是拼命,空闲时间还义务给学生补课。那时候岑中在365体育官网也不过招两个班,有一年,他带的班就有18个考上了大学,还考了个365体育官网第一名。他书写的教案,一是细,二是实,三是真,在当时可真是美名远扬啊……
转眼间,《我爱米兰》传唱已经三十一载,教师节也已走过三十年。唱歌的王洁实老了,在《我爱米兰》歌声中长大的我们也老了,而歌声不老,情怀依旧。米兰的芬芳,飘过三十载,依然幽香怡人,沁人心脾。(梁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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