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先
“小小琼英舒嫩白,未饶深紫与轻红。”这是咏的李花。李花与桃花几乎同时开放。人们说“李白桃红”,把李花排在了桃花之前,但一身缟素的李花,却远不如灿若云霞的桃花,因热闹喜庆而为人们所喜爱赞赏。
即便是同为蔷薇科开白花的植物,李花与梅花比,输于高洁幽冷,与梨花比,又难及其素净清雅。怎么看,李花就是个长相气质平常的邻家女孩。早春二月里,静静的开了花,又悄悄地结了果——它的风头,全让桃花、梨花、杏花、樱花占了去。
然而凡事皆有例外。比如,二月里信宜钱排漫山遍岭盛开的李花,就美得出乎意料、惊天动地了。
来到钱排,也就置身于李花的世界了。视野所及之处,山上山下,房前屋后、层层叠叠、沟沟壑壑,全是千姿百态的李树,全是皎素如雪的李花。你根本无需选择,只要随意沿着其中一道山岭而行,就能走进李花的深深处。该要怎么形容这样盛大的怒放(原谅我这样夸张地堆砌词语)?官方宣传,尽称“香雪世界”,以雪喻李花之洁白,又饰之以香,这都算不得特别,但细想想,还真没有比这更形象更贴切的了。人们惯常以“香雪海”来形容梅花,如果不避无创意新意之嫌,我认为,用“香雪海”来形容钱排李花较“香雪世界”还更相宜,也更诗意。
那个初春的下午,我们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沉溺迷失在这片无边无际的“香雪海”里。
李花深处有人家。白墙黑瓦、朱红对联,映着枯瘦疏枝,皎素李花,衬着三两桃红、袅袅炊烟,极具画面感。那在画中劳作的妇人,笑吟吟地向我们打招呼。我问她,这屋前屋后、岭上岭下的李树,都是你家种的吗?她说,是呀,我们一家都指着这李树过日子呢,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和自足。继而她又热情地说,再过三四个月,三华李就熟了,到时你们一定要再来啊。我一边贪婪地把目光和镜头对准远山近岭的李花,一边肯定地应和着说,不但果熟了要来,明年二月我还要再来看李花呢。
百度上说,钱排三华李在信宜已有四十多年的种植历史,单单在钱排,就种植有8万多亩。二月里,八万亩李花齐怒放,漫山遍岭香雪洋洋飘洒,自是一种清明胜景;五六月里,有“岭南夏令果王”之称的三华李成熟,其果大、甜脆、质优,吸引了四方食客游客云集,又是另一种丰收景象。
从钱排回来,我仍久久地沉浸在“香雪海”的盛景里。岑溪与信宜相隔不远,气候环境相近,却鲜有乡村种植成片的三华李。和朋友说起,朋友也说只知偶有村落零散种有李树,但皆不成气候。
春节收假后上班,去归义镇秋风村探望在那里做第一书记的小李。小李未任第一书记前,是我办公室的同事,九零后,刚升级为妈妈几个月。去年市里推荐第一书记时,她积极响应号召报了名。大家都不理解:放着城里好好的稳定工作不做,宝宝年幼,也正需照顾,去做什么第一书记呢,还是贫困村的第一书记;也不大看好:年纪轻轻,又是个娇女子,能吃得了苦,适应得了农村生活和农民工作吗?面对大家的疑虑,一向活泼开朗、大大咧咧的小李,却一反常态沉着冷静地递交了申请,去年年底又坚定地赴了任。
看到我们来探望她,小李欢喜之情溢于言表,主动向我们报告担任第一书记以来的苦与乐,言辞之间,一派沉着老练的神情,与她的年龄颇不相称,俨然已经进入第一书记的角色。说起村里的种植,我问,现在村里都有什么好风景?比如什么桃花、红花草之类的。小李不禁大笑:梁姐果然是爱花成癖啊,去到哪里都离不了花。而后正色说,桃花、红花草倒是没有,村里正准备引种种植钱排三华李,过几年你来,就有成片的李花看了。我心里一惊,啊,我心心念念的钱排李花,原来在岑溪还是有人慧眼识“明珠”的啊。说到钱排三华李,小李侃侃而谈,从钱排三华李的种植、培育历史,到三华李果的产量、品质、销路……末了,她顽皮地一笑:清朝大才子李渔都说了“李是吾家果,花是吾家花”嘛,我也姓李,怎么说,我也得种它吧。我不由得也笑了:这么说,还是有私心的呢。
李渔在《闲情偶记》还说“李与桃齐名,同作花中领袖,然而桃色可变,李色不可变也”,又说“李树寿命较长,逾三十年始老,枝虽枯而子仍不细,以得于天者独厚,又能甘淡守素,未尝以色媚人也。”把李拟人化了,盛赞其品格之坚贞如一,品质之皮实耐用,固然有自夸之嫌,但看看眼前如数家珍般介绍钱排三华李、憧憬于三华李丰收的小李,以李花李子喻人,或以人拟李花李子,其实也真不过份呢。
告别时候,小李把我们送出村口,与我们相约,下次钱排三华李开花时一定要来赏花:你就等着看“李花怒放一树白”的美景吧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