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哥和桃姐是临近门诊关门的时候来喝药的。
王哥瘦骨嶙峋,仿佛风吹就能倒,脸色通红,配合着黝黑的肤色,看起来像略微病态的紫色。桃姐穿着吊带衫和热裤,皮肤嫩白,使身上的少许红斑越发显眼。她脸型略浮肿,牙齿不整,但依旧彰显着年轻的姿态。
他们是一对夫妻,王哥42岁,桃姐35岁。他们来到会客间,两位都是烟民,便自顾自地抽上了一根香烟,王哥先说了他的抱怨。
1994年王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,那时候的他也是在广东闯荡的一员,早早就开始了发家致富,也早早就接触了毒品。跟许多人一样,他在无知中上了瘾。桃姐是外地人,1998年在家乡因为无知和好奇,接过了朋友手中的毒品。
“这一两年,我时不时就被警察敲门盘问,要带回去协助调查是否吸毒。”王哥带着愤怒和不平说着这句话。王哥坦言自己曾有吸毒史,在2005年开始服用美沙酮,但没坚持多久就复吸白粉了,直到2010年左右才正常坚持服用美沙酮至今。
尽管如此,他依旧饱受歧视,不时被各种骚扰,正常的工作也没有。王哥忏悔并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了,为何社会还揪着他的历史不放,处处为难他?
“上世纪90年代,一般都是大哥或者二哥才有机会吸白粉,那是身份的象征。”那个年代王哥“混得挺好”,他是个斗狠斗恶之人,1994年从少管所出来之后,他混成了“大哥”,就吸上了白粉。
他赚的钱没有用在夜总会或者卡拉OK中,也没有乱搞男女关系,都用在了买粉吸粉上。久而久之,毒品吞噬了他的身心,他走上了贩毒的道路。
期间坐了多少次牢,他已经记不清楚了,只记得要么是伤人,要么是盗窃,要么是贩毒。那时候贩毒的利润高,犯罪成本也没这么大,况且那时候他的意识里根本没觉得毒品会让他倾家荡产。
“我吸毒吸了几百万!那时候我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吸的,没有人告诉我吸白粉会让我如此穷困潦倒。”王哥怎么也没想到,现在的他继承了母亲的推车小摊,卖点杂货,当年的那些老板、大哥、马仔没有一个人还在他身边了。
“我去戒毒了四五次,但还是没忍住一直在偷吸白粉。”桃姐进了四五次戒毒所了,直到今年才正常坚持服用美沙酮。桃姐这么多年居无定所,在各地的按摩浴足店工作,直到2009年认识了王哥,才基本在365体育官网安定下来。如今的她计划着做微商来为这个家庭增加收入。
王哥曾离过婚,带着儿子生活已经有14年了。
“儿子百日未过,我就进了监狱两年,两年后,我出来了,儿子都两岁多了,我和他度过了半年的时光,又因为犯事,进监狱坐了三年多,再次出来,儿子已经五岁多了。”说起关于儿子的点滴,王大哥数次哽咽,脸上是无尽的悔恨和力不从心的无奈。王哥是个重情义的人,儿子是他的羁绊,也是他心里最愧疚的人,他暗暗发誓,自己无论怎样也不能让儿子没饭吃。
“你们买白粉用一百块就舍得,我买个溜溜球才六块钱,你们就买不起?”王哥的儿子五六岁的时候对着王哥和桃姐说出了这句话。王哥和桃姐都羞愧难当,心里五味杂陈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他们没有和儿子过过一天幸福的日子,儿子成长的时间里,王哥要么在监狱,要么就在找毒品的路上。
“不要吸毒了!不要吸毒了!”王哥和桃姐曾经因毒瘾发作,就在家,在儿子面前吸毒。儿子走过来想拿开针筒,撕心裂肺哭着劝他们,但没有一个人听得进一个孩子的恳求,他们像急红了眼的怪物,用拿着针筒的那只手推开了儿子的劝阻。
他们的人生就这样完了?没救了?不不不,报应也来了,让他们先受了报应再离开。
“2005年,我被检验出了‘老艾’,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,直到2010年,我才正式得知自己得了‘老艾’,我的身体受不了艾滋病药物的副作用,于是直到现在我也没吃治疗‘老艾’的药物。”王哥说出这番话的时候,已经是绝望的神情了,面如死色。
吸毒之后,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,他怕,怕再吃抗艾滋的药物,只会加速自己生命的衰竭。王哥现在身体的各项指数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不到,连摆摊都坚持不了两三个小时就要休息。他现在在倒数着死神召唤自己的时间。
“我爱他是因为感情,我不会因为‘老艾’而离开他。”桃姐自然是知道王哥的情况,但桃姐没有染上“老艾”,桃姐和王大哥小心翼翼地在一起,感情成熟之时正式于2013年结婚,并共同抚养王哥的儿子。
“我死后,一套20平米的房子,我的小摊,我什么都给她,虽然我也没有什么家财了。”王哥早早就安排了自己的身后事,桃姐也欣然接受了他的安排,对于命运、报应,他们都在承受着他们应该承受的。
“别碰毒品,一碰就没救了,没救了,没救了。”这是他们离开时最后对记者说的话。